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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8章 結發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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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8章 結發27

沈衡那天渾渾噩噩, 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從顧府裏出來的。

他回家之後把自己關在房裏,試圖理清楚自己這段時間幹了多少混賬事。然而幹的事情太多,根本理不過來。

再想想顧二怎麽滿心信任地放任他和妻兒接觸, 又憶一憶盧娘子又怎麽毫無芥蒂地和他相處。

沈衡:“……”

自己可真不是個東西!

沈衡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的是沒臉去見顧易,但是奈何他最後馬車上的那一次,明顯是給顧易捅了個大簍子,要是夫妻倆因此鬧出什麽齟齬來, 那他該去以死謝罪了。

因此, 沈衡稍稍冷靜下來一點, 就規規矩矩地遞上拜帖,登門謝罪了。

顧易聽明了沈衡來意, 倒是很釋然, “季平哥多心了,月娘沒有多想。”

沈衡:“……”

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,“弟妹賢惠大度。”

但是這明顯不對吧!

夫君和另一個女子的桃色流言傳滿金陵,他又說了那麽多舊情往事, 這還一點都不多想?

到底是不多想,還是根本都不在乎?!

沈衡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, 這兩個人的關系明擺著不對勁。

他肅下臉:“顧知改,你老實跟我說、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他那天頂著一腦門子官司回去, 倒是忘了顧易這邊也是一筆爛賬:那可是他嫂子!

沈衡倒是想起了顧易先前的說辭,不由懷疑看過去,“你說你不知道?”

顧易抿了下唇, 倒是如實給出解釋:“那會兒阿錦入宮, 我無心其他……母親讓我娶妻、聘的是月娘。”

沈衡:???

顧老夫人怎麽也不至於幹出這種事吧?給幼子聘過世大兒子的意中人, 這就不是親娘能幹出來的!

沈衡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一個可能。

顧有恒該不會沒把自己的事往家裏說吧?

到底是多年好友,沈衡對對方還是有了解的, 這麽一想,就覺得:還真不一定。

顧有恒太有主意了,而且他和家裏的關系其實有點兒僵,父子之間一度非常緊繃。

至於說原因麽。

舉個例子,沈衡曾經很認真考慮過,萬一哪天顧老將軍去了、顧有恒打算效仿武康舊事,他該怎麽辦……扯遠了——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,這裏頭沒他什麽事——總歸有這麽個問題在,顧有恒瞞著他爹的事多了去了,也不差這一件。

不過畢竟婚姻大事,顧有恒肯定旁敲側擊過他娘的態度。

顧有恒行事風格就是這樣,說好聽的叫“謀而後動”,說不好聽的叫渾身上下全是心眼子。不管顧老夫人一開始是什麽態度,經過他的“旁敲側擊”之後,肯定覺得盧家女兒是當兒媳婦的不二人選。所以在想給小兒子聘親的時候,第一個想起的就是盧娘子。

沈衡:“……”

太合理了,都找不出這裏面有什麽問題。

問題大了去了!!

顧家這邊不知情,盧娘子那邊兒能不知道嗎?她這還答應了婚事。她到底打算嫁給誰?她知道自己是嫁給誰嗎?!

沈衡簡直是表情驚悚地看向顧易。

顧易垂著眼,“不管是什麽原因,月娘現在是我的妻子。”

沈衡:!

他忍不住:“你瘋了嗎?!”

顧易沈默著沒有說話。

沈衡卻坐不住了,“她那時候不冷靜,你也這麽不冷靜嗎?不行,你們兩個不能這麽下去!你……”

“季平哥。”顧易出聲打斷他的話,他擡起頭來,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沈衡,認真道,“沒關系,我不在乎。”

就算是因為兄長嫁過來的也好,就算是想著念著另一個人也沒關系。月娘答應嫁給他了,她現在是他的妻子。

他低聲:“母親也去了,我只剩下她了。我不能沒有她。”

所以,他絕對不會放手。

沈衡半天沒說出話來。

他覺得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感慨簡直是太貼切不過了:瘋了!全都瘋了!!

就沒一個正常的。

他啞著聲,“你想過以後怎麽辦嗎?你就打算一直……”

沈衡都不知道怎麽描述這扭曲的關系,一個為了舊情、幹脆嫁給弟弟,另一個心甘情願、冷靜發瘋。

特別是顧易這會兒還疑惑看過來,一副“為什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”的表情。

沈衡:“……”當然是因為這不正常!

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去年到義固時候。

他在顧府呆了那麽久都沒發現不對,聽聞府上下人感慨“郎君和夫人感情真好”,他心裏還笑“顧二居然這麽會演”,這會兒想想簡直渾身發毛。

顧易瘋得太正常了,他都沒看出來!

沈衡聲音艱澀,“你有沒有想過……”

死去的人印象只會一點點淡薄,再濃厚的情誼也經不住時光的消磨,萬一哪一天、盧娘子清醒過來了,不想繼續這段荒唐的關系。到了那個時候,你要怎麽辦?

沈衡沒能說下去。

他想起早先提起“和離”後顧易的反應,原來不是他的錯覺。恐怕真到了那會兒,才是顧易發大瘋的時候。

——這都叫什麽事啊?!

沈衡只覺得腦袋瓜子一抽一抽地疼。

什麽叫交友不慎?這就是交友不慎!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碰上顧家這對兄弟。心慕的娘子念著哥哥嫁給了弟弟,他什麽都沒撈著,還得替他們操心!他冤不冤得慌啊?!

有那麽一瞬間,沈衡真的想甩手不管了:幹脆把盧娘子從顧府偷出來,他帶著人遠走高飛,讓顧二一個人發瘋去吧!

但到底也只是想想。

眼前這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弟。

盧娘子也不一定(一定不)不願意跟他走。

沈衡:……淦!

他還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。

沈衡吸氣呼氣,覺得先把這些糟心事往旁邊放一放:再想下去,他也得瘋一個。顧易這邊只能慢慢來。

他轉而提起另一件事,“你不是備了禮麽,打算什麽時候去拜訪岳父?”

沈衡查明了那密信字跡的主人後,並不那麽意外。

按照顧有恒一貫的作風,確定了未來“岳父”,第一反應就是想方設法把人拉到自己陣營裏,聯系越緊密越好。就結果來看,他做得相當成功,成功得他都死了、“岳父”也願意把女兒嫁到已經失勢得只剩孤兒寡母的顧家。

沈衡想到這裏,又想罵人了。

顧有恒就不幹點人事!!

他哪怕少幹一點呢?沒有顧家下聘,沒有盧府點頭,這樁荒唐的婚事根本不可能成!

沈衡在心底罵罵咧咧,卻聽見顧易開口,“過些時日再去。”

沈衡:?

他連心底的罵聲都止了一瞬,詫異地看向顧易,“還等?”

他還以為顧易早都耐不住了。

說實話,他把對方身份告訴顧易的時候,都怕對方不管不顧直接殺到金陵來問。這位倒是好耐性,硬生生磨到開春,人都到了金陵了,還能安安穩穩先赴宮宴——這份定力、他是甘拜下風。

但問題是現在沒什麽要等的啊?

女婿攜禮拜訪老丈人,這多名正言順的借口啊。

顧易:“那些信,是月娘寫的。”

沈衡懵神:“啊?”

他覺得自從時隔多年見到顧易,自己腦子經常陷入不夠用的狀態。以至於到了現在這時候,他已經對這種發懵的感覺很熟悉了。

顧易卻像是早就想明白了一般,很平靜地開口,“我不想逼月娘。還是從侯異入手查吧。”

月娘什麽都知道,卻什麽都不同他說。

就像是毀掉一切線索的母親一樣,如果兄長還在,也必定不想他摻和到這種事裏。月娘只是在“逝去兄長的遺願”和“他的願望”之間,毫不猶豫地選擇的前者。

兄長更重要。

這是她從未掩飾過的偏向。

她會在新婚的時候偏頭躲過他的親吻,卻在第二日認認真真地給兄長祭奠;她這多年都靜心修養、毫無波瀾,可是幾封信就能引得她舊疾覆發;她對逝去的人念念不忘,但是重病在身時,他甚至都算不上她在世間的牽掛……

這一點都不公平。

可他甚至沒有資格抱怨這種“不公平”。

就像是那張帕子一樣,那本就不是他的東西,他只是在全不知情的情況下,搶過來了。

插足的人沒資格要求什麽。

他從未問過月娘和兄長的舊事。是不想問,還是不敢問?……問過之後,就不再是不知情的“無辜者”了。

*

晚間,盧皎月覺得顧易有點奇怪。

細細密密的親吻落了下來,柔軟濕潤的觸感在肌膚上綻開,雖然顧易平常就細致過頭有點磨人,但是今天格外明顯,像是有心事的樣子。

盧皎月忍不住抱住了人,輕聲問:“知改?”

顧易動作頓住了。

少頃,他輕輕啄吻過來一下,像是壓抑著什麽克制著語氣,“月娘,你都沒有給我寫過信。”

盧皎月不解:“嗯?我寫過吧?”

她應該寫了,還寫了挺多的。

顧易卻一點點斂下眉眼——

不,一次也沒有。

全都是回信。她從來沒有主動給他寫過什麽。

一些陌生的晦澀情緒在胸腔醞釀,顧易努力想要壓下去,但是收效甚微。他一開始覺得月娘只要看到他就好,可是等到真的看到了,他又覺得這不夠。

她明明給兄長的那麽多,為什麽就吝嗇於給他這一點?她明明對兄長那般情深義重,為什麽偏對他這樣薄情?她明明可以再對他好一點的……

他不是想去爭搶什麽。

那是他的兄長,他並不想將對方徹底抹掉。

但是月娘太不公平了,明明他才是陪伴她更久的那一個!

兩個人一起過了那麽久,他想要更多一點也可以吧?不需要像對兄長那樣毫無理由的偏向,只要、比現在再多一點。

顧易恍惚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。

愧疚、渴求、不甘心,他習慣性地將種種情緒壓抑在心底,但是這些負面的情緒並未被消化掉,而是不斷積攢著發酵,變成更黑暗更深沈、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怖的東西。

眼前的唇.瓣張合,是覆著一層水光的瀲灩。

月娘好像說了什麽,但顧易並沒有聽清,他順從著心意吻了上去。柔軟的觸感傳遞到腦中,顧易像是確認存在一般地抱緊了人,那股連呼吸壓抑住的滯澀感終於消失了。

月娘是他的藥。

只是極短暫的平靜後,翻湧而來的不滿足感又占據了胸腔,他又貪婪地想要再多一點。

顧易恍惚著想、是毒也說不定。

只是他心甘情願。

飲鴆止渴……

也沒什麽不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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